日期:2022-4-21(原创文章,禁止转载)
1
斜坡村,一个慵懒地静卧在瓜子峰半山腰的古朴的小山村。几十栋古铜色的吊脚楼以村口的一株老槐树为圆心,七零八落地围成一个不规则的半椭圆形,在昏黄的暮霭映衬下,整个村子显得格外静谧和安详。
此时此刻,一个身着休闲服肩背旅行包的年轻男子正从山外的小路朝这边走来。
“老人家,请问这里是斜坡村么?”老槐树旁的小土坡上坐着的一个银发老妇人,引起了这个名叫郑翔的年轻男子的注意,于是他便走上前去询问。
银发老妇人似乎没有听到郑翔的询问,依然一动不动地静坐在那里,朝着山外的方向冥思着什么。
“老人家,请问这里是斜坡村么?”郑翔又大声询问了一遍。
这一次银发老妇人似乎听到了,她微微回过头,黯淡的目光从郑翔身上轻轻地掠过。郑翔正欲跟她说话,她已起身飘然离去了。
郑翔有些失落,但他敢肯定,眼前这个在暮色中寂静得有点可怕的村子就是他要寻找的斜坡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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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翔此次是带着任务远道而来的。就在十天前,爷爷郑大白临终前把一大叠被原封不动退回的书信交给了他,叮嘱道:“如果有可能,希望你帮我完成一个心愿,替我去湘西一个叫斜坡村的地方探望一个名叫蔡小琴的女人,并尽可能把这些信转交到她的手里。”
对斜坡村郑翔并不陌生,似乎从记事时起,他就经常听他的爷爷郑大白不停地念叨这个名叫斜坡村的村庄,但直到爷爷临终前,郑翔才从爷爷断断续续的讲叙中了解到爷爷与斜坡村那个名叫蔡小琴的女人之间的某些故事片段。
50年前,郑大白是一名来自省城的地质勘探队员。在瓜子峰独自野外作业不小心掉进了一个五六米深的废弃的猎洞里,在被困的第三天,摔断了腿的他被当地一个老猎户的孙女蔡小琴的少女发现并救了出来。老猎人是个中医高手,为了帮他医治腿伤,把他留在了自己家中。在长达半个多月的朝夕相处中,他与猎人的孙女蔡小琴日久生情互生爱慕。在返回省城的前一晚,蔡小琴对他以身相许。事后,他向蔡小琴发誓,一定要回来娶她。然而,世事难测,刚回省城不久,一场声势浩大的运动卷席全国,他因家庭出身问题受到了连累。在这期间,他曾给蔡小琴陆续写过二十几封书信,但结果每封书信都原封不动退了回来。迫于生计,迫于压力,他后来与一位女工人草草结了婚,而对蔡小琴的那份思念与愧疚成了他心中永久的痛……
郑翔从小就与爷爷相依为命,没有见过自己的奶奶。他的父母亲早在他三岁时双双死于一次矿难。爷爷在他的心目中有着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地位。就在半年前他与相处了五年的女友分手了,分手原因很简单,对方开出的结婚条件中有一条激怒了他,那就是对方明确表示不想家里有这样一个行动不便的老人碍手碍脚的,要求郑翔给老爷爷另找一个住处,让老人家单独生活。郑翔当然不会答应了,结果那位女孩便闪电般地嫁给了一个有钱人。此事对郑翔打击不小,也就是从那时起,他开始写起了小说。此次,独自从省城赶往斜坡村,一则是为了尽快替爷爷了却寻找那个名叫蔡小琴的女人的心愿,二则也是为了自己的小说积累素材,他早就有把爷爷的故事写成小说的想法,若能把那个名叫蔡小琴的女人也写进故事中,那无疑将更加丰富小说的内涵,会更加感人。
3
天快黑了,偌大的斜坡村只有零星的几点灯光。
离村口那株老槐树最近的是一栋四进四出的老木屋,老木屋左边的窗户依稀闪亮着一点微弱的灯光。
郑翔心里想,先找个地方住下来要紧,于是便朝那栋离村口最近的老木屋走去。
“咚!咚!咚!”郑翔敲响了房门。“有人吗?”他轻声问道。
“谁呀?干啥啊?”随着“吱嘎”的开门时,门缝里探出一个黝黑的头。借着昏黄的光亮,郑翔看出那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睁着惊奇的目光朝自己观望着。
“阿叔,我是从外地来的,想租个房子住,您知道哪家有房子出租吗?”郑翔解释道。
“租房?”中年男人闪着双眼再次打量了郑翔一番,然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房子嘛,我家就有,不过要一个月起租,管饭每月八百,不管饭每月两百。”
“好,好,没问题!”听说有房子租,郑翔悬在心头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郑翔跟在中年男人后边朝村里走去,他这才知道,中年男子要出租给他的房子还在别处。不知沿着幽暗的小路转了几次弯、上了几道坎,大概走了五六分钟,中年男子把郑翔带到一栋临溪的吊脚楼前,说:“靠左边的这两间房,任你选一间。”
房子同样是四进四出上下两层的老木屋,左边临路,右边临溪。在郑翔的眼里,临溪的房间当然要好一些,想想“小桥流水人家”的意境,那感觉奇妙极了,于是他提出:“能不能在右边临溪的那两间房里任我挑选一间?”
“不行的,那两间房已经有人租了。”中年男子摊了摊手说道。
“有人租了?”郑翔朝那两间房看过去,一点灯光也没有,心里难免有些奇怪。到底是谁跑来这么偏远的地方租房住呢?他本想探个究竟,但看房东一脸难为情的样子,也就打消了继续问下去的念头。
确实有些累了,房东一走,郑翔草草地吃了几块随身携带的饼干之后倒床就睡。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一阵由远而近的脚步声把他惊醒了。他意识到是那个租住在临溪房间的租客回来了。好奇心促使他匆匆披衣下床,打开房门,在他的呆愣中,一袭白装在黯淡的月光的映衬下如仙女般飘逸,轻轻地从他眼前悠然飘过,飘进了右边临溪的房间里……
那一晚郑翔一直都在做梦,出现在他梦境中的,一会儿是坐在村口小土坡上的那个一袭白装的银发老妇人孤独的身影和哀怨的目光;一会儿是爷爷与蔡小琴依依惜别的情景;一会儿又是黯淡的月光下从他房门前飘过的那位仙女般飘逸的白衣女子的画面……
梦到最后,那黯淡的月光忽然变成了一把明晃晃的刀子,忽快忽慢地朝他飞过来,他大惊失色,正欲呼喊,才发觉嘴巴竟然被已离去半年的前女友用一叠厚厚的书信严严实实地堵住了……
等他好不容易从恶梦中惊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上午10点了,但那些梦境依然历历在目。他平时很少做梦。他实在想不通自己为何要做这些恐怖的梦。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想写小说的欲望似乎更加强烈了。
4
郑翔出了院门沿着整个斜坡村走了一圈,村子不大,房屋很稀散。郑翔逢人便问认不认识蔡小琴,但所有的人要不使劲摇头,要不就装着没听见,爱理不理的。等他转回到村口的老槐树下时,远远看到一个白色身影从村子东边的竹林旁慢慢走过,他想起了住在隔壁的那个白衣女子。于是他本能地朝白衣女子方向走去,但那白衣女子见有人来,便加快了脚步,不一会就像风一样消失在了竹林尽头……
既然一时找不到蔡小琴,那就一边写小说一边慢慢找好了。郑翔心里安慰着自己。
他回到租屋,打开了笔记本,很快就沉浸在了自己的小说世界里。不经意间,他把隔壁那个美丽的白衣女子也写进了他的小说里。那个神秘的白衣女子甚至还慢慢地幻化成了他要寻找的那个蔡小琴……
他的小说写得很顺利,似乎可以在预定时间内完成,但就在要写怎样一个结尾这个问题上卡住了,他这才回想起他来斜坡村的目的是为了替爷爷寻找蔡小琴。这个任务没完成,他的小说注定难得有一个好的结尾。
他于是又满村子跑,逢人便问认不认识蔡小琴这个人。照例,他没有得到自己想得到的答案。斜坡村似乎根本就没有蔡小琴这个人。
没有完成爷爷的嘱托,他坐立不安。
他猛然意识到自己这些天忽略了两个最重要的人,一个是房东,一个是租住在隔壁的那个仙女般飘逸的神秘白衣女子。
意识到这些后,他开始留意那个神秘白衣女子的生活起居。虽然她每天早出晚归,大多数时间不知所踪,但他还是注意到了一点,每天傍晚时分,她总是要到村尾的一栋破旧不堪的老木屋前伫立很久很久。敏感告诉他,这个神秘的白衣女子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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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翔想去接近这位神秘白衣女子,可她似乎总在有意避开他。有一天傍晚,郑翔总算抓住了机会,听到她那特有的轻逸脚步声徐徐传来,他立马打开了房门,把伸长的胳膊横亘在走廊上。
“你?”那白衣女子开口了。
“美女,做了那么久的邻居,能彼此认识一下吗?”郑翔收回了长长的胳膊,故作洒脱地摊了摊手,盯着白衣女子那张俊俏得令人心动的瓜子脸问道。
“我们不是认识了吗?”白衣女子莞尔一笑,但郑翔敏感地从那浅浅的笑靥背后读到了戒备和不安。
“我都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叫郑翔,不知怎么称呼你?”郑翔不想错过这个了解这个白衣女子的绝佳机会。
“名字只不过是一个人的符号而已,我困了,想早点休息。”说完白衣女子埋着头侧身从郑翔身边飘悠而过去了。
郑翔怅然若失地呆愣在走廊上好久。他猛然间发觉,快要结尾的小说,因白衣女子的若隐若离,似乎他是小说中必须要有的人物,没有了她就没了那种神秘感……
满怀心事的他就急忙管好门,动身去村口那栋老木屋找房东询问。
“我知道你会来找我的。”刚在房东的堂屋里坐定,房东便把一杯米酒递到了他的手里,这着实令他吃惊不小。
“我知道你是要在我们斜坡村找人,说一句打击你的话,你是白来,因为你根本就找不到你要找的人!”房东一口喝干了自己杯中的米酒,一边示意郑翔干杯,一边慢悠悠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来这里找人?”郑翔脱口而出。
“明摆着的呀!你不是满村子询问有没有一个叫蔡小琴的人吗?”房东一脸的不可置疑。
“那你凭什么说我白来呀?”郑翔也一口就把自己杯子里的酒喝干了。酒很浓,很呛口,他忍不住连咳了几声。
“因为这里根本就没有一个叫蔡小琴的人!”房东一边摇头一边酌酒,语气很肯定。
但郑翔还是隐约地觉得房东的眼神有些飘离。
他敢肯定,房东那飘离的眼神背后一定有自己未知的秘密……
6
要想让一个守着秘密的人主动打开话匣子,最好的办法就是陪他喝酒。
郑翔陪房东喝了很多酒,具体喝了多少杯他记不清了,反正在他快要醉倒的时候,比他还醉得厉害的房东用手掌重重地拍着他的肩,说要讲故事给他听。
一听房东说要讲故事,郑翔的酒就醒了一半,因为他预感到房东的故事或许会涉及他最关心的问题,但遗憾的是房东断断续续讲了半天,却与他最关心的问题只字无关。房东讲叙的是他自己凄美的爱情故事。25岁那年,他不顾母亲反对执意要娶隔壁村右腿有点残疾的一个叫阿英的女孩。结婚那天,他赶着马车去接新娘,在路过集镇时他下车去买东西,刚好有人在这时点燃了一串鞭炮,马儿受到了惊吓,载着新娘一路狂奔,在一个拐角处新娘子被重重地从马车上摔了下来,头部正好撞在了一块锋利的石头上。新娘死了,他的心也就碎了……
故事还没讲完,房东竟然抽泣了起来。
一个人一旦动了情,那是没有什么话不可以说的。
郑翔不愿错失这样的机会,于是举起酒杯,说:“阿叔,我们一醉方休,再干一杯!”话说完,仰起脖子一口喝干了杯中酒,房东也一饮而尽。
“阿叔,你的故事很感人,你能不能跟我说说村尾那栋破屋子的故事?”郑翔试探性地问道。
“你怎么知道那栋破屋子有故事?”房东警觉起来,一边打着酒嗝一边用醉醺醺的眼神盯着郑翔问道。
“我猜的。”郑翔如实地回答,但房东似乎还是不太相信,“你究竟是什么人?”
郑翔笑了,说:“阿叔,那你认为我是个什么人呢?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我只知道我不是坏人。”
听郑翔这么一说,房东憨憨地笑了,说:“我相信你,你不像坏人。”
“既然你相信我不是坏人,那你就把故事讲给我听吧!”郑翔鼓动着他。
“好吧!”房东深叹了口气,在又喝了一小口酒之后,他向郑翔讲叙了有关村尾那栋破木屋主人的故事,“那栋破木屋的主人是地主的女儿。她20岁那年因有人检举她偷了生产队的红薯,被人关进了大队部的一间空屋子,而一同关在该屋子里的还有村里的一个老光棍。事后,地主女儿的肚子大了,再后来就生下了一个女儿,她顶着流言蜚语把女儿养大,并送女儿读了高中。哪知高二那年她女儿却被退学了,没过多久,她女儿的肚子一天天变大了。问她女儿到底是谁的野种,她女儿死活不肯说。一个寒冬夜,随着一声啼哭,她女儿生下了一个女婴,然而女婴的母亲却难产死了,没有娘的孩子真可怜,她外婆不喜欢这个女孩,骂她是野种,是害人精。在那之后的几年里,那个可怜的女孩便成了她外婆的出气筒,挨冻受饿、遭打骂是家常便饭,直到她八岁那年外婆去世后她才脱离了苦海。她外婆去世后没多久那女孩就被一个好心的城里人接走了,至于那女孩后来过得怎样,没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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